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恩科狀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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恩科狀元

一個時辰很快就過去了,府尹讓他們停筆,將幾人的考卷收好放在魏昭月面前。

魏昭月擡手粗略的翻了一遍。

只有紀聞溪和宋景生寫得滿滿當當,剩下幾人字跡潦草,有的連一頁都沒有寫滿。

魏昭月清了清嗓子:“諸位在此等候片刻,本宮去去就來。”

府尹一看魏昭月要去內堂,眼疾手快地將幾張考卷攥在手裏,“公主,下官幫您把這些拿進去。”

“不勞煩大人。”魏昭月勉力笑了笑,手上使力將輕薄的考卷拽回來,“大人在這裏等候便是。”

說完她走進內堂。

魏辭風坐在太師椅上小憩,聽到動靜後睜開眼睛,接過考卷細細看起來。

秋闈放榜前他就知道了紀聞溪是此次的一甲狀元,特意從貢院中將他的考卷調出來看了看。

不得不說,他確實是有狀元的實力,但沒想到放榜這天卻被汙蔑成舞弊。

魏辭風是相信紀聞溪的,畢竟若真是看了他秋闈中的那篇策論,凡是懂點學識的人都能看出策論邏輯嚴密,根本不像靠小抄出來的水平。

他有意再考察一下紀聞溪,就有了今日的當堂再試。

魏辭風拿起考卷,仔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,連連點頭扼腕讚嘆:“好一個為政之道,以順民心為要,以厚民生為本。”

寥寥幾句就可見下筆之人的胸襟。

魏辭風連連讚嘆幾遍才放下他的考卷,拿起宋景生的看起來。

魏昭月從皇兄的反應中就能知道紀聞溪一定寫得很好,她捧起那張策論看了一遍,越發覺得紀聞溪這個盟友她真是選對了。

兩人都是行文流暢工整,字跡雋永,但通篇看下來,宋景生的還是稍遜一籌。

紀聞溪自小生長在民間,策論的出發點也是將百姓作為首要,整篇策論雖對百姓的著墨不多,但處處都可看出為證之道,在於立民。

掌權者或是一葉障目,身居高位而不曾落俗於市井。紀聞溪的這篇策論振聾發聵,讓魏辭風沈默良久。

而宋景生,應當是從小聖賢書讀多了,思維便被匡在了書裏,寫出來的長篇大論大都是紙上談兵。

他不曾深入民生,當然也不了解百姓,所提出的為政皆是以掌權者的利益為重。若真是實施起來,也不知會是怎樣的局面。

兩篇策論,登時高下立見。

魏辭風向身側的宦官點了點頭,太監總管劉福從袖子裏掏出一卷玄黃色的卷軸,朝廳堂走去。

很快劉福尖細的聲音響徹在場所有人的耳中。

嘉和一年九月二十,嶺南儒生紀聞溪高中榜首,陛下深覺其賢良,封翰林院學士,掌修國史,並做天子侍講。

其考卷張貼在貢院門前,路過儒生皆停步賞析,讚嘆不絕。

紀聞溪高中狀元一事在百姓間口口相傳,聽聞陛下賜他游街,百姓們都守在朱雀大街兩旁,一睹盛況。

當日秋風颯爽,紀聞溪頭戴狀元帽,一身紅袍很是耀眼,身下騎的是陛下所賜的狀元馬,紅鬃馬的鬢毛在風中飄揚,時不時打一個響鼻,好似和狀元郎一樣春風得意。

街市喧囂,紀聞溪頭上戴著一朵大紅絨花,唇角含笑,在玄京城裏縱馬漫步。

他擡眼掠過不遠處的公主府,眼中情緒不明,只一眼,他便騎馬離開。

公主府所在的地方離朱雀主街還有一段距離,即使是這樣,大街上旗鼓吶喊的聲音依舊傳到了公主府裏。

魏昭月讓人將房間裏的貴妃榻搬到了院子裏的榕樹下,此刻她躺在榻上,瞇起眼睛透過榕樹葉的縫隙去看湛藍的長空。

耳邊是大街上的鑼鼓聲,忽遠忽近,聽得不太真切。

她歪頭看到寶箏和伏青在咬耳朵,魏昭月問:“寶箏,想說什麽就大聲說嘛,還怕我聽到了?”

寶箏面色一緊,猶猶豫豫的說:“公主,奴婢可以去外面看看紀公子游街嗎?”

魏昭月失笑,看向伏青說:“伏青你跟著寶箏一起去,這丫頭鬼精靈的,別惹出什麽事了。”

“謝謝公主,奴婢很快就回來,才不會惹什麽事呢。”寶箏吐了吐舌頭,拉著伏青的手就趕忙朝外走去。

魏昭月揉了揉眼睛,腦袋換了個方向繼續躺在榻上。

就在她曬著太陽越發倦懶,將要闔眼時,耳邊響起謝妄的聲音。

“殿下,要不要去房間裏小憩片刻?”

魏昭月原本的一點點困意在謝妄的問話中消失殆盡,她伸了個懶腰,微仰著頭看他。

少年站在榻邊,他略低著頭,從他頭頂灑下的陽光照在魏昭月臉上,她看不清謝妄的表情。

魏昭月瞇了瞇眼,擡臉望著謝妄的輪廓出神。

他的面部罩著陰影,看不真切,不過平日裏他總是面帶笑意,魏昭月覺得此刻他的表情一定是柔和的。

“殿下?”謝妄輕喚。

魏昭月笑了笑,說道:“原本有一點困意,你一說話我便也不困了。”

謝妄同她玩笑:“那是我打擾殿下休息了,我該罰。”

兩人玩笑了幾句,謝妄輕聲問:“殿下,紀公子今日游街,您想去看看嗎?”

在魏昭月看不到的地方,謝妄背著的手指掐在掌心,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輕描淡寫的問出了這一句。

魏昭月一手枕在腦袋下,盯著一處的榕樹葉,緩緩道:“錦上添花哪裏比得上雪中送炭,紀聞溪他一朝高中,想必會有不少的世家大族想要拉攏他。”

她頓了頓,接著說:“可這些都是基於紀聞溪已經得了皇兄青睞,又封了官。”

謝妄神色溫柔的看著她。

“過幾日還有專門為狀元舉辦的曲江宴,屆時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奉承他。紀聞溪一向過得清貧,他也不在意這些,估摸還得適應適應了。”

魏昭月話裏話外都透著對紀聞溪的了解,謝妄沈默了許久,唇角壓緊,他酸澀的說:“殿下對紀公子倒是多有欣賞。”

“還好,確實有些欣賞他,他雖然身份不高卻不卑不亢,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也全靠他自己的學識,我不過是舉手之勞將他從嶺南帶到了玄京。”

魏昭月自顧自說著,難得跟人說起紀聞溪,她滔滔不絕的誇了一通紀聞溪的好品德,又說他今後必有所成就。

前世雖不曾過多關心這些,但今生算是可以親眼見證這一切。

前幾日府衙裏發生的事又湧在眼前,李青明等人涉嫌舞弊,剝奪其兒孫三代的科考資格,當場施了杖行後又將這幾人流放。

而禮部尚書,跟此事雖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,但因為保管自己的手稿不利,也被陛下降了罪。

這些都是他們應得的,還有宋景生,雖是第二名,卻遠遠沒有榜眼應有的風光,皇兄草草給他安排了個翰林院編修,平時負責一些文書的起草。

魏昭月收回思緒,側頭見謝妄不知道在沈思什麽,伸手夠了夠他垂在身側的一只手,眨眨眼問道:“昭一,想什麽呢?”

謝妄低頭看她,突然冒出一句:“殿下,我可以請您教我讀書嗎?”

他方才在心裏深思熟慮了一番,紀聞溪可以靠著自己的學識在朝堂上掙得一席之位,和殿下並駕齊驅。

而他,只能跟在殿下身後,每每說著要保護殿下,卻因為無權無勢不能幫殿下任何事情,總要殿下關照他。

若是能有一官半職,不管殿下要做什麽,他都可以盡力幫助殿下,而不是讓殿下去依靠紀聞溪。

“昭一,怎麽突然有這個想法?”魏昭月覺得好奇,從榻上坐起來問,她猜了猜,“是看著紀聞溪當官,你也想當官啦?”

“其實當官並沒有看上去那麽光鮮,還是有許多事情,很累的。”魏昭月盤起腿,雙手托著下巴,跟謝妄一條條細數。

但是她看著謝妄一點點暗下去的眼底,不忍道:“好啦好啦,我教你就是了,不過提前說好,讀書我也是個半吊子,你可不要嫌棄我。”

她小的時候在青州上過一段時間的學堂,蘇靈婉在還沒有成為她嫂嫂的時候也曾教過她讀書。

現在雖算不上學富五車,但基本的還是沒有問題的。

謝妄聽見她答應了,滾了滾喉結,唇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揚,“多謝殿下。”

魏昭月看著他歡喜的模樣沒忍心潑冷水,她嘆了口氣,視線飄忽。

心裏突然有一絲怪異。

自從謝妄被自己從暗衛營救回來,他一直和自己形影不離,現在突然提出這件事,不是說他想要讀書不好,說得難聽點,謝妄好像要脫離自己的掌控了。

魏昭月搖了搖頭,覺得自己的想法甚是怪異。

謝妄也是一個活生生有思想的人,她只是將他救離苦海而已,現在他有了自己的想法難道不好嗎。

謝妄在聽到她答應後便轉身去了自己的房間。

先前殿下怕他沒事做,就給了他幾本書,說這些看完了再跟她講,魏昭月再給他找書。

不過在殿下身邊哪裏會沒有事情做,只是看著殿下一天時間一晃都過去了,是以謝妄還從來沒有翻開過那些書。

他在房間裏找到幾本書,拿在手裏連忙跑到魏昭月身邊,翻開最上面的一本書遞到她面前。

魏昭月一楞,沿著書冊的目光一點點對上謝妄真誠的眼神,一個不妙的念頭浮現在她腦海裏。

她咽了咽喉頭,遲疑的問:“昭一,你不會現在就要我教你讀書吧?”

謝妄重重的點頭。

魏昭月哀嚎一聲,連鞋也沒穿就下榻朝房間跑去,“昭一,我先午憩一會兒,睡醒一定教你!”

幼時最厭煩的就是讀書,被皇兄嫂嫂壓著讀過幾年書,怎麽現在還要教人讀書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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